坐茶馆
小时候,我喜欢坐茶馆。
那时的茶馆里,大抵分为三个群体。靠街的两三张桌子上,是一些玩小牌的人们,麻将抑或是长牌。他们喜欢临街的亮光,也可以避免来自茶馆内部的干扰。中间几张桌子上聚着一些人,他们呷着清茶,闲话家常,亦是悠然自得。最里边靠近电视机那几张桌子,常常坐满了人。大家的乐趣就是欣赏不大的彩电里播放的录像,一些港产的武侠或是警匪片。而我属于坐在靠近电视机的那一类人。
当时老家也有很多茶馆,不管是小河街这边的横街子,还是对面大河街的临河小巷,都是大小茶馆聚集的地方。然而,父亲忙着养家糊口,没那个闲情逸致去坐茶馆,我就没法跟着他一起进去。站在街边蹭蹭录像,我感觉特别不过瘾。偶尔跟着塆子里的叔公混进茶馆,堂而皇之地坐着观看,方觉享受。如果是看了一部武侠片出来,我顿感浑身轻盈,一时兴起,甚至会在小巷中侧手翻三两个筋斗,感觉自己已经被录像中的某个大侠附体了。那种体验是搞笑而美好的。
小时候我最喜欢去永年外婆家,向往的理由有很多,但能够肆意的坐茶馆看录像绝对是最重要的理由之一。永年作为曾经的县辖区,场镇还是比较大的,大大小小竟有几十家茶馆。许是那些年打工热还没有兴盛,每过农忙闲人很多吧。
外公健在时,我是他坐茶馆的小跟班。来到水巷子外的茶馆里,外公会给我叫一盖碗儿淡茶,再到隔壁给我称二两瓜子。然后他到外边去抓长牌,我就坐在里间惬意地嗑瓜子看录像,不时抿上一口清茶。
后来我就跟着两个舅舅混了。朝霞满天时,舅舅就带我上街坐茶馆,中午回家吃完饭后,很可能还会去。甚至晚饭后还要带我们去看会儿录像,才披着满天星光回家。那时的我太喜欢坐茶馆了。
时光流逝,我慢慢长大了,几乎不去坐茶馆了。偶尔从横街子走过,看见那光线偏暗,闹哄哄的茶馆,我竟感觉一阵恍惚。当年我是多么希望里边能有自己的一个座位啊!
有一年我陪父亲到市一医院做检查,结果要下午才出。百无聊赖之际,我和父亲沿街走走,不知不觉间就来到了灯杆坝。一连排的串架壁店铺里有一间不大的茶馆。父亲提议坐坐。于是我们进去叫了两碗清茶。开水从炊壶嘴倾泻而下,冲入碗中,茶汤翻滚,茶香就溢了出来,扣上盖碗。我和父亲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来。间或用盖碗撇撇茶沫,饮上一口,廉价的茶叶也能喝出高级的享受。听到周围茶客讲的奇闻异事,感觉时间变快了,等待的过程也不再那么无聊了。
从那以后,我再没坐过那样的茶馆喝茶。 随着社会的发展,老式茶馆只在乡镇或是城市的僻静角落,才保留了下来。有的茶馆甚至还沿用盖碗冲茶的方式,真是一道颇有历史感的风景。城市中涌现了很多档次不同的茶楼,小区中隐藏着太多的家庭茶坊,它们撑起了川人茶牌文化的繁荣。西湖边、釜溪河畔、沱江江岸出现了大批的露天茶肆。人们赏花观水,饮茶闲聊,打牌休闲,那又是另一番景象。
由坐茶馆衍生出来的茶牌文化,成为川人让人或诟病或羡慕的独特的休闲方式。其实人生不长,渴望获得的东西很多,你可以努力追求成为更好的自己,也可以满足于相对低些的层次。我想在认真工作之余,享受一下慢节奏的生活,不视为一种生活哲学吧!不论如何,做好自己,真实快乐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