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的土坛子

地球观察者

       不知不觉中离开老家已经三十多年了。虽然前十多年一直住在离老家五里地的镇上，但是回去的时间也少的可怜。后来搬家到八十公里外的市区，回老家的时间基本上就只有清明节从老屋前路过，远远地透过桔子树林瞧瞧老屋的模样。

       老屋房本早已更名，以前的土墙青瓦也变了模样。只有屋基仍保持着原来的模样，屋旁放置着以前我们用过的石磨和好多大大小小的土坛子。经历过无数个风霜雪雨的洗礼，这些土坛子仍然保持着原来的模样。土里土气粗糙残缺的身体上长上了青苔，野草，甚至还有不知名的小花朵从坛口探出了脑袋打探着这个美妙的世界。

       记忆中，老屋的土坛，罝身于房间的各个角落。堂屋正面靠墙壁的条桌上摆放着两个细颈泡酒坛，玉米芯包上一块红布就是上好的瓶塞。酒坛里面是父亲买的本地度佳小灶酒泡枸杞红枣之类中药材。只有客人来了才开坛倒酒。父亲用力将红红的塞子拨开，随着“呯”的一声脆响，浓郁甘甜的泡酒从坛子里飘逸而出。瞬间屋子里充满了酒与香肠腊肉油炸花生的绝美味道。宾主一番客气后举杯换盏谈笑风生。这时亲朋好友趁着酒兴慢慢聊奇闻趣事，摆家长里短谈前途理想，敞开心扉无所而谈。饭桌上的土陶煤油灯，在他们说话的气流中像喝醉酒一样，随风摇曳忽明忽暗。四周斑驳昏暗的土墙上，高大扭曲的身影时而摇头晃脑时而手舞足蹈就像看电影一样久久难忘。

        那时的厨房，我们称为灶门间。七八个泡菜坛被母亲从大到小依次整齐排列在厨房大水缸旁。水缸也是土坛，当时母亲图便宜，买的个破水缸。请邻居的黄牛车从几里外土陶厂帮忙拉回来，篾条挷紧再用水泥补漏，就这样用了好几年。后来才请人打了口石水头缸。这样就再也不怕水缸破了。家里的泡菜坛常常是装得满满的。红红的辣椒白白的生姜绿绿的江豆还有黄灿灿的青菜它们才是厨房最霸气的主人。它们都是单独享用一个坛子的。母亲把坛盖一合，它们就躺在黑暗而幽静的世界里，享受着世界上最优质的井矿盐制成的盐水浴。微小的益生菌在它们娇嫩的身体里安居乐业生生不息，最终成就了它们酸香脆爽的独特美味。呆久了它们也偶尔从坛水盒里吐吐气。欢快的小水泡让我想像它们在坛子里自由呼吸快乐生活的样子。母亲心灵手巧，冬天还用吃不完的青菜制作腌盐菜，腌藠头，腌大头菜好多品种。腌菜是要事先把菜腌制好，控干水份，码上辣椒花椒盐等调料。再一层层码进坛子里。这种坛子颈子长肚子大口子小。装好后用洗净晾干的稻草堵住坛子颈口，再用篾条米字形把稻草卡住。最后抱起坛子倒立在装满水的坛盆里。这样就完成了腌菜的制作工序。装腌菜的土坛子也我们也叫倒罐。灶台上经常放着装有母亲做的酒米醪糟或是苞谷醪糟的坛子。常常芳香扑鼻的酒香充满了整个厨房。

       逢年过节桌上都会端上一碗香甜可口的醪糟招待客人。有时我们的早餐也会用醪糟煮自家的鸡蛋改善生活。苞谷醪糟则是给哺乳小猪的猪妈妈催奶吃的。那时为了增加收入家里经常养母猪下崽赚钱供我们读书。让我们顺利度过了那个艰难的岁月。除此之外厨房里的坛子还用来装米汤，盛稀饭，稀饭，腌腊肉。油盐酱醋茶样样都离不开土坛子。家里最大的坛子还得数卧室里的那几个。我还清晰的记得，有两个坛子装苞谷粒，有一个装麦子，有一个装豆子，还有些杂粮比较少，就用口袋扎紧统一装在一个坛子里。母亲做事很仔细考虑得很周全，坛底用生石灰垫底，用布隔开再装粮食，这样既防潮又防虫害。

       还有个大坛子，里面装的是亲戚走人户拿来的糖果糕点。平时舍不得吃，来了客人或走人户才拿出来。那时家里穷，基本上不会买零食吃。记忆中最好的零食就是母亲炒的苞谷米。我也不知道母亲在哪里学的技术。把苞谷米用石灰水泡透，淘洗干净再加盐泡一天。然后洗净清水煮到苞谷米开花捞出晾干备用。烧柴炒苞谷米至焦黄。起锅烧油再加入苞谷米爆炒即可。母亲每次炒苞谷米我都会围着锅边打转，迫不及待的想噹噹那香味扑鼻的苞谷米。每当此时母亲都会耐心的哄我马上就好马上就好。边说边铲几粒在小土碗里，边吹边说好烫好烫。我也管不得烫不烫，伸手进碗抓起就往嘴里送。那咸鲜脆爽的苞谷米在嘴里烫得说不出话来。还不停的在碗里抓。苞谷米炒好晾凉后，母亲便用油纸口袋小心翼翼地扎紧，装进石灰坛子里。来客人时取出下酒吃。我们嘴馋了也悄悄地抓来与邻居小伙伴们一起分享。大家都说妈妈炒的苞谷米味道好极了。还有的小伙伴悄悄地拿家里的香肠腊肉给我换着吃。现在回想起来都是满满的幸福。

 

       前段时间从荣县高速上路过。看到铁厂遂道口巨大的土陶坛子才知道，家乡荣县是闻名于世的西部陶都。仔细了解才知道伴随我们祖祖辈辈其貌不扬的土坛原来这么出名，功能这么强大，用途这么广泛。看来老家乡村振兴有望了。

 

曙光装饰3

写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