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鱼记
(散文)

小时候的我,身体差经常感冒发烧。好几岁了还爱尿床,吃了不少的药,挨了不少的打也还是尿床不止。大大的脑袋上长着稀稀疏疏又焦又黄的头发,就像深秋时节山坡上的野草。天气一转凉,鼻涕就像自来水不停地往下淌。我就用衣袖不停地擦,半天功夫鼻子擦得通红,鼻涕也把两只宽大衣袖喂得饱饱的。油光光的衣袖在明媚的阳光下闪闪发亮却腥臭无比。那时的衣服基本上都是大人穿过给哥哥穿,最后才轮到我。这样的衣服,罩在我身上,腰间不拴根麻绳非得让风给吹跑不可。即便这样艰苦的生活,我的童年一样充满着无比的幸福与快乐 。

记忆中,我最喜欢的事,就是跟着小伙伴们到山脚下的水田里摸鱼。老家处于丘陵地区,我们村子就在山脚下。山上是密密的松树林,半山腰是碧绿的茶园和黄灿灿的苞谷地,山脚下小溪旁,是一块块七巧板般可爱形状拼接而成的水稻田。

秋天金灿灿的水稻收割后,大人们就会领着力大无比的水牛,用梨头把稻草桩翻个面压在水里变成肥料。冬季来临,整条小溪两旁大大小小形状各异的冬水田,在温柔的阳光照耀下五彩缤纷成了天下最漂亮的调色板。

小溪两旁的水田有方的,圆的,扁的,还有长条形的。它们顺着溪水缓缓向下无尽地伸展开来,成为形状别有韵味的梯田。清澈明亮甘甜可口的小溪水,就像大地的血液昼夜不停欢快地流淌着。光亮如镜的冬水田是鲫鱼、鲤鱼、乌鱼还有许多叫不出名字的鱼儿们快乐的天堂。清澈见底的溪水滋养着这群天真无邪活泼可爱的小精灵。水田中欢快自由的鱼儿就像我们这群小伙伴一样,整天无忧无虑地奔跑者,嬉戏着,成长着。有时鱼儿也有着属于它们自己的烦恼。有时天上盘旋的老鹰突然翅膀一收,利剑般插入水中,瞬间叼走鱼儿们心爱的小宝贝。也有不怕寒冷的小鸭子,整天巡游在一湾的水田里,摸田螺,啄小虾,追小鱼儿。还有我们村子里这些调皮捣蛋的小伙伴。不怕严寒酷署整天不是上山捉麻雀就是下田抓鱼儿。

记得我五、六岁那年的一天中午,邻居王大哥提起鱼篼,叫我陪他一起去摸鱼。 因为冬天天气寒冷,田里又没有了植物,只有泥土像厚厚的棉被软绵绵地铺在水底。水质又清澈见底,水中鱼儿的一举一动都显得一览无余。天气冷了,鱼儿也懒得动,这时抓它们就很容易了。只是本来就冷得鼻涕横飞的我,经不住抓鱼的快乐还是高兴地跟去了。

一路上我像小麻雀一样蹦蹦跳跳跟在他身后。转个弯就到了山后一片冬水田。王大哥迫不及待地挽起裤脚就下水开始抓鱼了,我负责在田坎上拿鱼篼准备给他装鱼。

只见得,王大哥双手慢 慢探入水中轻轻一合,一条银白色的小鲫鱼就捧在手中了。王大哥亲了亲小鱼把它放进了我递过去的鱼篼,马上搓着冻得通红的双手还不停地给手哈气。我隐约还听得到他牙齿打颤的声音,但是他的脸上始终呵呵呵地笑着,抓鱼的快乐让他早已忘记了寒冷。就这样我们抓了几块田,鱼篼里就躺着十多条小鱼了。我们正高兴之间,我突然看到一个鲜艳的花圈摆放在新土垒的坟墓前。顿时就把我的魂吓丢了。我从小就怕鬼,怕死人,怕阴森的坟地。我甩了鱼篼大哭着往家里跑。王大哥对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吓着了,顾不上摸鱼,鱼篼也不捡就追上我。问我什么事?我说有鬼好害怕。王大哥飞快地把我背回家。

从那以后,一个多星期我就不敢出门,整天躲在灶台下,一天到晚陪猫猫狗狗玩。也不说话,外面的动静稍微大一点就抱头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母亲看到我这样痛在心里,为治好我的病想尽了办法,也不见好转。终于有一天,母亲按邻村一个仙娘婆说的在那颗方花圈的新坟头尾各取一块泥土,用灶火烧透再用井水熬汤喝几碗就好了。就这样我就走出灶火间。又屁颠屁颠地跟在王大哥屁股后面去抓鱼了,只是不再给他拿鱼篼,自己背着鱼篼快乐地抓鱼。寒冷也好坟地里的花圈也罢,都不再害怕了,身体也越来越好了。

后来王大哥给我开玩笑说,你得感谢我带你抓鱼,鱼也吃够了身体也锻炼好了,关键是尿也不流了。你怎么感谢我呢?我只有嘿嘿一笑:“要不,我给你抓一条大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