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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球影迷苦等九年，兔子朱迪、狐狸尼克携手归来，直接甩出一个王炸： 《疯狂动物城2》预售票房破3亿元，刷新国内动画影史记录；豆瓣开分8.7分，暂居年度动画片第一；频繁登上各类热搜榜，影院也热闹起来。  上一部引发这种现象级观影热潮的动画电影还是《哪吒之魔童闹海》（以下简称《哪吒2》）。 《疯狂动物城2》的预售成绩、豆瓣评分均高于《哪吒2》，但预测总票房27亿元，远不及《哪吒2》的154亿元。 二者俱为动画电影佳作，本无所谓分个高低。但不妨探究一下，矗立在东西方动画行业塔尖的两部电影，有何异同。  壹 成熟的电影工业，方方面面都有“流水线”，包括剧本。这不是秘密。尤其是对商业片而言，套编剧公式不丢人，甚至可以说，套得越标准，故事越好看。 众口称赞的东西方动画片《疯狂动物城1》《哪吒1》，科幻片《星际穿越》《流浪地球2》，抑或剧情片《肖申克的救赎》《我不是药神》等，都能代入同一个公式—— 以《救猫咪》等编剧手册总结出来的好莱坞万能编剧“节拍表”公式。  本书第四章，总结了通用剧本节拍表 该公式将一部电影，划分为3幕，15个节拍。 以《疯狂动物城2》为例说明，它如何套公式，套出一个张弛有度、笑中带泪的精彩故事： 一，第一幕，主角登场：狐兔成警界CP，为证明搭档关系及能力，积极查案。 二，主题呈现：搭档有分歧，重大事件发生——动物城“气候墙”设计100周年整。  三，铺垫困境：搭档关系存在隐患，危险物种：蛇，伺机行动。 四，推动冒险：狐兔闯入晚会调查，蛇现身，动物城大乱。 五，内部争执：狐兔卷入蛇引起的骚乱，警察变成逃犯。 六，第二幕衔接点：狐兔面临绝境，要么逃难，要么继续调查。  七，B故事：狐兔得到新向导，进入新地图，寻找新线索。 八，游戏环节：一段轻松愉快的“追跑逃”戏码。 九，故事中点：狐兔搭档“分裂”，一个被警察抓，一个带新团队继续调查。 十，坏蛋逼近：幕后反派露出爪牙，狐兔在各自战线去抗争，并争取回合。  十一，一无所有：主角团队将要覆灭，反派将要得逞。 十二，灵魂黑夜：最绝望时，领悟“拥抱”与搭档的含义，努力自救。 十三，第三幕衔接点：狐兔和好，彻底解决关系中的隐患，准备协同作战。 十四，结局：主角团队及外援通力合作，覆灭反派的阴谋。 十五，终场画面：火兽节大狂欢，热歌劲舞，为第三部埋彩蛋。  节拍点清晰明确，故事行进到每一处，信息如何交待、角色如何行动、矛盾如何揭露、冲突如何解决，全部有章可循。 文似看山不喜平，观影亦然。这套公式就是为观众设计的最佳波浪线。 其实《哪吒2》也能嵌入这套公式： 哪吒敖丙复活出了岔子，必须成仙以解决肉身危机及陈塘关困局。故事主线是哪吒的成仙之路，要通过三道考验。B故事是陈塘关与龙族对峙。同时，“邪恶水蜜桃”无量仙翁逐渐逼近，令哪吒敖丙决裂，陷入死亡天元鼎。母亲身死，哪吒觉醒，终极大战，乃至剧终。  一一拆解，对号入座，15个节拍皆能妥帖对应。故而从剧本的标准、节奏和设计来看，两部动画不分伯仲。 但长度不一，《哪吒2》比《疯狂动物城2》长37分钟。这就显得后者更紧锣密鼓，前者则量大管饱，各有利弊。 剧本模式之外，角色塑造方面，《疯狂动物城2》恐怕要更胜一筹。 配角们各具特色，暂不比较；单说主角，兔子急于证明自己和搭档关系的必要性，过于冒进焦躁；狐狸有童年阴影，因不安全感而略显吊儿郎当。 二者的搭档关系贯穿全片，如螺丝螺帽，互相咬合，势均力敌；而《哪吒2》里，敖丙略显薄弱，是哪吒的挂件或陪衬，稍显不足。  不过《哪吒2》的情感面更广，情感浓度更深。它牺牲敖丙的人设，是把情感点打在了亲情、兄弟情上，不单纯是炒CP。而《疯狂动物城2》若剖去搭档（CP）关系，其他情感点相对薄弱，亦不够激烈。 综上所述，两部影片在故事层面都很标准，都很“工业”，虽各有侧重，但大体持平。 贰 一个标准的故事，只是电影的第一步；更大的挑战在于制作，用什么工业技术将故事推到想象的极致，做到细节不失真，场面够震撼。 就制作而言，《哪吒2》与《疯狂动物城2》可谓各有千秋，难分高下。 为创造哪吒被穿心咒撕裂的画面，《哪吒2》用AI生物动力学系统，模拟超20万次肌肉纤维断裂的力学轨迹，并搭配流体算法计算血液在火中的蒸腾效果。  而《疯狂动物城2》为了还原动物角色们超高精度的毛发、鳞片等细节，力求每根绒毛的透光性都经过光学计算，所有的光泽、光影折射效果均通过动态物理模拟实现。  《哪吒2》有2亿只海底妖兽欢腾行动的超大场面，制作公司几乎为每一只妖兽编辑出独立线程，让不同位置的妖兽能完成指定动作。运算量庞大至极。  而《疯狂动物城2》单是最后一幕的火兽节大狂欢，单个镜头最多能出现5万只各具形态、动作与表现力的动物，几乎创下迪士尼的历史纪录。  《哪吒2》为突出东方神话的美学，自主研发量子水墨渲染引擎技术，而《疯狂动物城2》在写实技术层面不断迭代，相比前作各项渲染精度呈倍数升级。 一个侧重神话，一个偏向写实，技术方向上有所不同，但都在各自领域做到了现阶段技术所能达到的极致，且这些技术能够惠及整个动画产业及后来者。  此外，两部动画电影作为受众广、影响力大、市场表现亮眼的超级IP，在版权开发及续集开拓性方面，也可以掰一掰手腕。 首先，欲开发IP宇宙，除了主角CP，配角群像的塑造也非常重要。一个出彩的、有记忆点的配角，往往就意味着有衍生剧（影）、衍生产品开发的可能。 这一方面来说，或许《疯狂动物城2》的群像塑造要小胜《哪吒2》。 《哪吒2》的配角阵营分为陈塘关人类、玉虚宫仙人集团、以申正道为代表的野生修仙者及四海龙王，虽形象各异，也都有一定的性格特征。但比起《疯狂动物城2》，群像数量及各自的趣味性方面，还是稍显逊色。  《疯狂动物城2》在第一部的荒漠、冰川、草原、雨林之外，又增添了湿地、水底、山谷等地图。角色丰富度更胜从前。随便拎出一个来，都让人捧腹： 如“教父”派头的小老鼠家族，“施瓦辛格”般、动作明星从政的马市长，致敬《沉默的羔羊》的监狱风绵羊副市长，酒吧蜥蜴乐手恰似电影《兰戈》里的变色骑士。还有“盖瑞”一条蛇、啃木头河狸、如猫似兽的猞猁家族、狮子厨师、炫舞夏奇羊、老虎保安团、牛牛警长、野猪斑马警队组合、摆渡河马、度假海豹……哪怕是镜头一闪而过的动物角色，都令人过目不忘。  不过，就针对前作的升级与铺展来说，《哪吒2》要做得更好。 《疯狂动物城2》固然解锁了新地图，但大体还是将第一部的食肉食草之争，变成第二部的哺乳爬行之争；而《哪吒2》却是在第一部的陈塘关与东海之上，升级成了整个仙族、人族、妖族的大乱斗，地图、剧情、世界观呈倍数扩张。 最后，就第三部的畅想，《疯狂动物城2》几乎把现有的气候景观地图用尽了，且警察破案模式也很难更改，推陈出新的难度较大；《哪吒3》则没有这一顾虑，它大可以铺展阐教、截教斗争、封神榜大战等，开发空间大得多。  综合来看，技术持平，版权开发互有优缺，依然是“平手”。 叁 巧合的是，《疯狂动物城》和《哪吒》系列都在围绕一句话讲故事——人心中的成见是一座大山。 首先，两部《疯狂动物城》，都在讲“成见”。 第一部成见是食肉动物天性凶残，难改粗暴、野蛮、食肉之本性。处处受排挤的野心家——羊副市长，利用这一成见，用药物使食肉动物狂暴化，趁机打压食肉动物，攫取个人权势。 成见扭曲乃至完全设计了动物城的走向。最终的胜利，其实是对这一成见的消除。  解决了食肉食草动物的固有成见后，迪士尼主创又想到了另一个更为根深蒂固的成见——哺乳动物对爬行动物，比如蛇的成见。 大家都以为，蛇是冷血动物，天生邪恶，还曾犯有命案，被逐出动物的理想国是罪有应得。 主角狐兔，要战胜成见，一个是顺手解决“狐狸、兔子也能搭档破案”的小成见，另一个是还爬行动物以清白，以解决不同族群之间的大成见。 最终，成见被抹平，动物大狂欢，一起“包饺子”。  《哪吒》两部的成见，集中在神仙与妖魔之间。 第一部，申公豹是野生妖族，无有编制，想修成金仙，根本没门，于是动了歪心，调换灵珠魔丸，催生整个故事。 哪吒天生是魔，生在人族，要对抗世界上最大的成见——是魔就当死于天劫，他于是喊出：“是魔是仙，我自己说了算。” 他不取消成见，而是向成见的来源——天地规则制定者，发起挑战。  第二部，成见扩大了——大背景是，龙族是妖，无量仙翁是仙。妖就该死，该被练成金丹；仙就当高高在上，享用金丹。 主角哪吒掩盖魔气，努力修仙，说明他也受限于成见；陈塘关被屠城，他第一时间找龙族算账，说明他跟世人一样，都认为妖总是坏的。最终发现，罪恶之源是仙，于是魔丸、龙族、妖族及同样处在成见鄙视链下端的人类，联手对抗制造成见的源头——无量仙翁。  两个动画IP都是围绕“成见”讲故事，但二者略有不同。 将《疯狂动物城2》剥除寓言外衣，换算成人类社会，故事就变成带有原罪的资本扶植、操纵政客，实现利益最大化，而被资本驱逐、陷害的另一个大家族，艰难挣扎，试图反扑。 这种资本、政客、商界巨鳄、族群割裂的故事，很西方，很美国。《疯狂动物城》便是用动物童话去适当介入复杂的历史或现实议题，并提出和解之道：在混乱、对立的当下，不同族群要多沟通交流，面临道德两难时，人应当做正确的事。  反之，《哪吒》系列就很东方，它看似是写成见，实则是写创造成见的根源——权力。 第一部讲天界与龙族的权力分配问题，第十二位金仙的归属问题，灵珠魔丸未来地位的错位问题。这些问题都关乎于“权力”。 第二部更明显，以玉虚宫为代表的仙人，以龙族为代表的妖兽，这是两大权力体系，且前者压制后者，等级森严，难以撼动。仙人要维护这种权力等级秩序，妖兽则要反抗，由此才引出各种矛盾、误会、利用、背叛和战争。  其实东方人特别热衷写“权力”，也写得相当漂亮： 如《甄嬛传》是后宫权力斗争，《知否》是家宅权力斗争；网友拆解四大名著，几乎都离不开“权力”，《西游记》讲佛道斗争，《三国演义》是汉末群雄的权斗，《水浒传》有庙堂与江湖之权斗，江湖内部还有晁盖派系、宋江派系、二龙山派系等斗争，《红楼梦》的“悼明”解读热潮，更是在寻找权力对应关系。 《哪吒》系列写“权力”毫不意外；实在是因为我们东方，写权力题材的故事，放眼全球，无人能敌。 从这个层面来讲，《哪吒》是只有我们才能拍出来的电影，而《疯狂动物城》的泛政治化故事，也是好莱坞的拿手绝活。  两部影片始终难分高下，当然也不必分出高下。百花齐放，齐头并进，才能印证《疯狂动物城2》中卖盗版影碟的黄鼠狼的那句台词——谁说电影行业在一路下滑呢？ 无论东西，总有人踏踏实实做电影，做好电影。 撰文 李瑞峰 编辑 曾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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