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问题从未离开过那栋建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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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文回顾:判了!10家五星级酒店偷拍隐私
三十年前,23岁的保管员为19件文物掉了脑袋。
三十年后,他看守过的库房里,又一幅名画“被赝品”后登上拍卖行。郑振铎点名国宝,为何离奇变赝品
历史在南京博物院的穹顶下,完成了一次诡异的闭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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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3年的南京,一声枪响。
23岁的南京博物院保管员陈超,因窃取馆藏文物19件,其中国家二级文物1件、三级文物1件,被“依法处决”。
新华社的电文简洁冰冷。新闻里说,他盗得的文物价值18万元,销赃后得款3万多元,“全部挥霍无余”。

那时候的3万元,是一个普通工人二十年的工资,也是一个年轻保管员生命的最终定价。
三十年后,当明代仇英《江南春》图卷以8800万元估价现身北京拍卖行的新闻炸开时,有人翻出了这张泛黄的旧报纸。

两件事被一条无形的线串了起来。线的一端是1993年刑场上的枪声,另一端是2025年拍卖师手中的木槌。
陈超盗窃的文物里,有没有庞家1959年捐赠的?报道没写。但时间对得上:陈超作案是1992年至1993年9月,而庞家捐赠的《江南春》等五幅画,正是在1997年被南博认定为“伪作”并“划拨调剂”的。
中间只隔了四年。四年,足够让一个库房里的秘密被另一个秘密覆盖。
2
陈超怎么偷的?
新闻没说细节,但我们可以推理:一个23岁的保管员,19件文物,包括国家二、三级文物,这不是顺手牵羊,这是系统性失守。
更讽刺的是估值。1993年法院认定的总价值是18万元,平均每件不到1万元。而陈超销赃只得了3万多元,平均每件不到2000元。
18万的国家定价,3万的黑市成交价。中间15万的差价,就是文物从“国宝”变成“商品”过程中,被权力和黑市吞噬的价值。
这不是孤例。看看《金陵晚报》的另一篇报道:1995年,南京博物院又丢画了。这次是国家一级文物、明代丁云鹏的《云山雾霭图》。

怎么丢的?报道写得很魔幻:当天博物院拿出几幅古画拍照,傍晚清点发现少了一幅。半个月后,才查到当天有中学生来参观过。一问,画被一个女学生在“大殿前门外右侧大石柱下”捡到了——像捡了个伞套。
一级国宝,就这么躺在露天石柱下半个月,风吹雨淋。
博物院奖励了捡画的学生2000元。而偷画的贼呢?没抓到,或者根本就没认真抓。
问题从未离开过那栋建筑。
3
这几张泛黄的报纸和如今引爆舆论的江南春图事件,拼出了一幅细思极恐的图景。
陈超被枪毙了,大快人心。但一个23岁的保管员,如何能独自完成19件文物的盗窃、销赃?他的上级在哪?监管在哪?入库清点制度在哪?
枪毙一个陈超,就像割掉一棵杂草,但土壤里的毒素还在。二十年后,当《江南春》从库房“消失”时,南博的回应依然是:经鉴定为伪作,已按规定处置。
还是那套“内部操作、无需解释”的逻辑。
文物的“体外循环”到底有多顺畅?
陈超的文物,从库房到黑市,估值缩水八成以上。《江南春》从“庞家捐赠”到“博物院赝品”再到“拍卖行珍品”,身价暴跌又暴涨上千倍。
这中间的通道,三十年来是否一直通畅?那些被“鉴定”为不够格、被“调剂”处理的文物,最后都去了哪里?江苏省文物总店的销售清单上,还有多少“仿作”?
4
1995年《云山雾霭图》丢了,是学生捡回来的。2025年《江南春》上拍卖了,是捐赠人后代发现的。
问题暴露靠偶然,不靠制度。内部的监督呢?上级的检查呢?公众的知权呢?
当庞叔令在法庭上看到打着马赛克的鉴定书时,她对抗的是一个运行了几十年的封闭系统。这个系统里,专家签字可以打码,处置流程可以保密,捐赠人权益可以无视。
陈超为19件文物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但让他走上刑场的那套游戏规则,三十年后依然有效。
只不过,现在的玩家可能更聪明了,他们靠“鉴定”、“调剂”与“合规操作”,完成一一个如迷的操作。